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鬼域之为虚妄,正与人间之真实相同

发布时间:2023-09-27 00:25来源: 未知

当淮南王刘安在他编纂的《淮南子》中写下这番对鬼神形象的描述时,他的伯父汉文帝,却在未央宫宣室,召见了当时名满天下的才子贾谊,与他谈论鬼神直到夜半。

这或许算不上是个戏剧性的巧合,但却引人深思:既然鬼无法被人类的视觉与听觉所感知,那么人们又为何如此热衷于谈鬼?

鬼没有外形声音,但谈鬼之人又往往会将鬼具象化为可视可听可以感知的存在,《异苑》中“长三尺,一足而鸟爪,背为林嘉”的鬼,《幽明录》中“面上黡深,目无瞳子,唇褰齿露,手执黄丝”的鬼,谈鬼者描述得有模有样,听者犹然宛在目前。纵使是在现代社会,鬼已然被科学理性之光一路追逼,几乎逐出了存在的躯壳,退回到虚构的想象世界,但在想象的国土中,鬼的魅力依然不减,在故事中耸动人的身心,在荧幕上震动人的耳目。

鬼本身固然给常人带来惊惧,但谈鬼却能带来远大于惊惧的刺激与趣味,以至于我们常常沉湎其中,却忽视了这个从古至今常伴左右的“视而无形,听之无声”却又被无数的谈鬼者看到听闻的鬼,与人类的文明史一样古老,因此,鬼值得严肃对待。

任何读者想从蒲慕州教授这本《早期中国的鬼》里面获得鬼故事刺激,或期待从阅读历史著作中收获确凿无疑的论断、指引、宏大叙事,无疑都会大感失望、无所适从——这本书的史学趣味完全与此背道而驰。

人类学家玛里琳·艾维(Marilyn Ivy)评价日本民俗学开山之作《远野物语》,有种“精致的怪异”,介于文学与科学之间。因为这本书主要记录日本岩手县远野乡一个当地居民的记忆与口述,是一本民间故事集,作者柳田国男既承认这是一个文学作品,又说自己对内容本身没有做过任何解释或评论,是用一种类似于自然科学的态度来记录。

《远野物语》初版问世于明治四十三年(1910年),但柳田国男这个解释几乎与中国东晋《搜神记》的编撰者干宝毫无二致,都强调作品的“实录”精神。只是柳田国男所处时代,已经有了“科学”与“文学”的学术自觉,而干宝标榜的是中国传统史官的工作精神。玛里琳·艾维指出柳田国男的写作实际上是对自然主义式直接表现的模仿,她引述三岛由纪夫的分析,说这个文本在叙事结构上是一个故事接着一个故事,缺乏作者的统一,叙述上很少起承转合,也几乎没有劝谕意义的结局,有时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,好像缺乏故事的完整性,以至于产生一种“不可预测的恐怖”。如果我们熟读六朝志怪小说,会发现这些描述几乎可以原封不动套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