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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轻时世故,老去后天真

发布时间:2023-10-20 00:16来源: 未知

张爱玲的作品曾经一度被看成是“姨太太文学”,后来,对她的评价发生转弯,张爱玲成为了文学青年的“祖师奶奶”。在她去世之后,仍不断有“遗作”发表,包括《同学少年都不贱》《郁金香》《重返边城》《小团圆》《张爱玲私语录》《异乡记》《少帅》《爱憎表》以及《雷峰塔》和《易经》中译本等。

自《小团圆》开始,张爱玲似乎在“自揭家丑”,而她此前已经定型的种种印象、标签也被这些自传小说打翻了。张爱玲晚期的写作引发了文学界的大讨论。哈佛大学东亚文学语言系教授王德威曾说,张爱玲最好的作品已经在90年代出完了,后来在《雷峰塔》和《易经》出版之后,他又改变了意见,认为“每一次张爱玲的出土的确是要改变我们对张爱玲的认识,而且间接地改变了我们对现当代中国文学史书写方式的认识”。

在新书《求剑》中,作家唐诺对张爱玲遗作《爱憎表》的评价是“这可能是我们更难习惯的张爱玲,沉静的,不东张西望的,我们几乎要说是温柔的”。纵观张爱玲《小团圆》《雷峰塔》《易经》等晚期作品,唐诺认为,“年轻时日,她以接近精明无情的世故吓我们一跳;老去后,她又以届临迷糊程度的天真再吓我们一跳。”这些作品究竟写得好还是不好?张爱玲原本广受文学青年喜爱的、年轻却充满世故“张腔”缘何而来,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天真模样?

“美国到底有什么诅咒,怎么张爱玲去了那里尽写些烂东西”,这出自两位认真的、文学鉴赏力也一直非常可靠的中国台湾地区一线小说家之口——大体上,延续着《小团圆》《雷峰塔》《易经》三书,尤其《小团圆》乍乍出版之时,这我听过太多了,包括有人说这是张爱玲的恐攻,她人肉炸弹也似的冲过去,把自己和相关人等一并炸烂掉。

一直以来,至少在《小团圆》问世前这么漫长时间里,我们总以为张爱玲是那种不更正不解释自己的人,她的书写近取乎身,却总能巧妙地让自己躲开来,只留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在现场,像汉娜 ·阿伦特所说“没兴趣”“无利益”“不参与”的旁观者,所以,这么一大堆人喜爱张爱玲,但很少人以为张爱玲是可亲的、可性命相待的;她给你包括某种“原来可以这样”的奇妙自由,但从不包括打中你、说出你最深处说不出来话语的那种悸动。

《爱憎表》写得不像由昔日那个张爱玲所写,太喜欢原来张爱玲的人会察觉到那种“换取的孩子”的危险,但这里面也有正当的、听来言之成理的文学意见,这是共容的,也是必要的。我自己直接听到的就有:“怎么会如此平铺直叙、如此细琐?”“这些《小团圆》三书里不都写过了吗?”“同一块回忆怎么可以用同样视角、同样语调一讲再讲,张爱玲只会这样写了是吗?”

是啊,好像张爱玲只会、或说只想这么写,但为什么?这是我另一个更大的好奇——事情好像一整个倒过来了,我们说,这些人这些事这些物曾经在她笔下一个一个成功地、华丽地变形过并飞舞起来,张爱玲即便置身在那种阴湿无光的老房子老弄堂里,跟我们重讲那些反反复复如叹息如呻吟的老妈子故事,都是灵动的、锋芒闪闪的,像小说家史蒂文森(有说是“最会说故事的人”)要求的那样,往往,她的文字还太跳动太不安分到令人不禁起疑,至少,平铺直叙和老实云云绝扯不上张爱玲。张爱玲是完全“忘了”她老早就很会了、娴熟得呼吸一样的书写技艺连同全部的文字感觉是吗?像人奇怪说他忘了怎么骑脚踏车或游泳那样,这是不可思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