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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爽读《维米尔的“野心”》

发布时间:2023-11-28 12:27来源: 未知

《维米尔的“野心”》,[法]达尼埃尔·阿拉斯著,刘爽译,郑伊看审校,北京大学出版社,2023年9月出版,264页,98.00元

作为一位以细节观察著称的法国艺术史家,达尼埃尔·阿拉斯(Daniel Arasse, 1944-2003)的目光偏离了一般的视觉惯习,却将读者拉进了真正的画面中心。从细节到整体,他致力于探秘古典世界的游戏规则,却纵容那些隐藏其中的自由之地;从西欧到南欧,他游走在名家艺廊,却无视那些禀赋天资,只为反叛的心灵停留。

《维米尔的“野心”》(L’Ambition de Vermeer)来自作者观看画作的一次亲身经历:作为荷兰黄金时期(1630-1710)的一位“精细画家”(fijnschilder,这类画家力图在有限的作品尺幅内用无形的笔触表现精微细节),维米尔却为何画得如此模糊?精湛的画面在贴近观看时,却只有潦草的色点,正如维米尔的形象背后藏匿着不为人知的生活,其画作也与真实环境保持着微妙的距离。为此,阿拉斯从维米尔呈现给世人的形象引入,在学界研究的基础上,探究他的每一个习惯性动作,关注他的每一次情绪波动,从而打破以往建立的层层表象,从现实的内部引起反叛。

新的描绘

无论对于阿拉斯的写作还是维米尔研究来说,《维米尔的“野心”》都催生出一种新的描绘。纵观阿拉斯的研究史,这本于1993年出版的著作成为其方法论的首个案例实践(阿拉斯于1992年出版的《细节——为了建立一部靠近绘画的历史》[Le Détail. Pour une histoire rapprochée de la peinture]和1997年出版的《绘画中的主体/题材——论分析的图像志》[Le Sujet dans le tableau. Essais d’ iconographie analytique]均为方法论主题的著作),将细节研究置入一位画家毕生创作;但在全书的六个章节、三篇附录当中,阿拉斯没有逐一推进画作的解读,而是以维米尔作品的特质为线索,由点及面,延伸出相应的崭新维度,使读者能够跟随自己的目光,回到十七世纪的代尔夫特,走近那个神秘的维米尔(郑伊看、刘爽:《寓言、现实与信仰——达尼埃尔·阿拉斯〈维米尔的野心〉述评》,《跨文化美术史年鉴4:走向艺术史的“艺术”》,山东美术出版社,2023年,484页)。

维米尔究竟有何等魔力,能够用最寻常、平凡的场景,带给观者如此神秘、强烈、独特的情感体验?(第3页)

长期以来,关于维米尔神秘特质的成因,回答不外乎造型上的分析、画面情境的建构以及独特的光影感受,却很少能够追根溯源,真正进入艺术家正在创作的时刻,探究这种印象是如何被“画”出来的。为此,阿拉斯首先进入十七世纪“黄金时代”的荷兰画坛,借助遗产清单、行会记录、城市方志等相关材料,展现出维米尔作品数量与市场之间的巨大反差:他享有丰厚的遗产、行会的高职、持久的赞助,却对一切漠不关心;他的生活波澜起伏、家中人来人往,却在作画时维持着一种沉静的氛围,这些矛盾无不昭示着:维米尔“绘画中的现实”和他的“现实生活”毫无关联。

对于荷兰的精细画家来说,高超的绘画技巧意味着抹去作画痕迹的能力,依靠古老的素描传统,描绘出最为精细的线条,而维米尔却是一位用“色”构图的画家,其精细之处恰恰在于制造模糊。在维米尔尺幅最小的一幅作品《花边女工》(The Lacemaker, 1669)当中,他仔细刻画了位于中央的女性及其手中的丝线,建构出一个静谧的微缩世界,而当我们的目光游移至边缘,却看到距离最近的物象只是模糊的色点(图一),这种局部的失焦恰好处在画中女性与我们之间,将外界的喧嚣阻挡在画面之外。除了这种局部的团块效果,维米尔在作品的草创阶段也不会用线条勾勒大体轮廓,而是用色块建构出大的明暗关系,在正式的描绘中,人物的轮廓线也被完全舍弃(图二),身体与脸部的边缘难以辨认,以便与背景产生局部的融合。维米尔放弃了“描绘”的基石——古老的线描传统,创造出一种新的描绘,以此来看,维米尔是否真的是一位精细的写实画家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