超级大都市里的低配生活
发布时间:2023-04-17 15:38来源: 未知日本钢琴家ayaka办过个人演奏会,上过《泰晤士报》。住在中目黑之前,她一直生活在六本木,算得上大家口中的“港区女子”(港区即日本的六本木、中目黑、赤坂等繁华区,港区女子过着缤纷多彩的生活)。直到人们发现,她在中目黑的家是一户独栋里、二楼许多间中的一间。木门咯吱作响,房间面积不足8平米。没有独立的卫浴、没有厨房冰箱。“逃犯生活啊。”
人们的惊讶也令ayaka感到惊讶,她对所谓的低配生活并没有过不满。但显然,空间已是普遍意义上社会等级的记号。汪民安在《论家用电器》“现代家庭的空间生产”一章里论述了这一现象:不同阶层占据不同空间,差异性的空间本身,反过来又再生产着这种阶层差异。韩国电影《寄生虫》的空间与阶层间就有明确的指向。这样的认知前提下,代表生活内部的、狭小简易的房间,自然与住客体面的外表形成反差,成为话题。
其实,青睐拥挤空间的人为数不少:吉本芭娜娜喜欢下北泽一间“自由又狭窄”的小书店,呆在这家书店“就好像在自己的巢穴一般”(《关于下北泽》);《塔楼上》的主角中年导演“喜欢狭小的房间”,哪怕没有阳台延展出去连接邻街,也钟情于塔楼顶端局促的阁楼本身;《花束般的恋爱》中,八谷绢第一次去山音麦家,由他替自己吹干头发,小房间将两个人包围起来,酿造出心动的甜蜜和令人安心的归宿感。
“蜗居”一直存在,必然有其理由。吉井忍对自己生活三年多的“东京八平米”进行梳理,写成了同名新书,从“回到八平米”“身处八平米”“走出八平米”“东京与八平米”四个维度,客观、真诚地描绘了八平米生活的多种面向,也由内向外审视了闹区中的独居生活。它有着人们期待的、吃苦打拼的一面,但绝非限制、不便那么单一。以最大优势——便宜的房租为例,不仅适合收入不稳定的自由撰稿人,且时不时闲置“蜗居”也不会觉得可惜,租客因此获得了常常出差的自由。如果能自我认同,“蜗居”也能散发精神富足的舒适感。“八平米”不是奇观,而像一种气候,反向塑造着住客的习性。
没有冰箱洗衣机的八平米
吉井忍的房间不设厨房和浴室,纯粹的布局和有限的空间强迫住在其中的人对物件的去留做出选择,大件家电首当其冲。要不要冰箱,吉井忍经过了一番权衡。有冰箱固然方便,对她的小房间来说则弊多利少。冰箱占据可观的面积、耗电、发出的噪音会被放大,搬家时大家电丢弃或转手的麻烦也促成了不添置冰箱的决定。一旦开始过没有冰箱的日子,吉井忍从买菜时就把握一人一餐的用量,至多用余量做成便当,尽快吃掉。她偶尔也去附近的料理店,或用便利店的三明治解决一顿。没有冰箱的介入,三餐也没有耽误,倒是维持着不囤货、买来就吃光的健康习惯,以及人和食物之间亲密的关系。
假如回头来读汪民安《论家用电器》中对冰箱的解读,就会更深入地赞同吉井忍的决策。他认为人们吃冰箱加工的大量变冷的食物,直接改造了肠胃的功能。此外,冰箱很容易让人产生盲区,人们出于节约的目的把食物放进冰箱,但这一举动同时也可能意味着浪费。从冰箱中拿出来扔掉的东西,远比从中拿出来吃掉的多,也比没有放进冰箱而日见腐坏的东西多。冰箱的不可见性庇护了正在腐败的食物,从而成为食物腐败的根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