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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半靠表演,一半真情流露”

发布时间:2023-03-01 01:01来源: 未知

2022年的末尾,五条人乐队的仁科为读者带来一部《通俗小说》,收入55个短篇。仁科似乎并不拘泥于小说的形式,他笔下的叙述者像是一个讲故事的人,以一种轻松、平和的姿态侃侃而谈,有时戏弄一下读者,也偶尔自嘲,讲到起劲的时候,还会爆粗口。

仁科,五条人乐队主唱兼手风琴手和吉他手、词曲创作者。出版社供图。张子豪 摄

然而,这些看似散乱的短篇却共同构成了一种有机的日常生活,通过这些文本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主人公及其生活轨迹:他曾住在广州的城中村,为了生存,卖过盗版书,送过外卖,发过传单,虽然贫穷,依旧有趣,是个电影爱好者,也对吉他感兴趣。跟随他的视角,可以窥见拥挤、肮脏的城中村所暗藏的一些或荒诞或传奇或神秘的人事,而这些或许也只是他的胡思乱想。奇妙的想象、忧伤的梦境也会加入他并不可靠的回忆叙述中,时序错乱,人事逐渐模糊,这正是主人公的日常。

撰文 | 何明敏(上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)

《通俗小说》,作者:仁科,版本:磨铁图书·四川文艺出版社 2022年12月

“现实主义战胜浪漫主义”

仁科的小说语言简练、直白。读者跟随叙述者的视角,走出出租屋,在城中村游荡,快餐店、烧烤档、破旅馆、发廊和士多店等一一映入眼帘。叙述者仿佛一架摄影机,不动声色地呈现他的生活与环境。可以注意到,小说的叙事经常是通过空间的转换、衔接展开,而小说不多的描写也主要关于空间和物品。这就使得小说语言偏视觉化,像电影般一个场景接一个场景具象化展开,一目了然。

作者是如何将不同文本中的人事和场景呈现为一种有机的日常呢?我们可以看到,小说中的人物虽身处城市的不同角落,却可能在同一时间经历同一事件。在《地球仪》里,“我”在快餐店吃饭到一半,突然断电了。在《梦幻士多店》里,“我”闯入一个放着电视的空房间,想到电视机之所以没关,“也许跟刚才短暂的停电有关”。无论是《人性的弱点》里的阿兄和科仔,还是《明天太阳会从财富广场升起》里的“我”和小明,都听到士多店正在播放《明天你是否依然喜欢我》。不同小说里的人物通过共享同一事件、同一现象而关联起来。

作者笔下的人物,在不同的小说里相互串门,不同的人物也会出入同一个城市空间。作者将这些细节编织进不同的文本,由此把散落的人事和场景联系起来,构造出城中村的日常。有时叙述者还会在主人公的经历之外插入其他人的故事,如在《打兔子》中,即使面包店已消失在小东和小陈的视野里,叙述者依然讲述了面包店的故事。这种由主人公的视角辐射开来的叙述,仿佛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镜头语言,更接近生活的本来面目。

在具体的叙述中,作者常常罗列一些物象,仿佛人物的生活环境和内心世界都乏善可陈。在《人性的弱点》中,阿兄和科仔走在城中村,小说先是写:“城中村里一股霉味,阿兄和科仔穿过一元店、长话超市、成人用品店、私人诊所、麻辣烫、烧烤档、水果铺、糖水铺、蒙娜丽莎发廊、报刊亭士多店。”无论是城中村,或是家乡的县城景观,再到室内布置,作者用一系列的物象呈现客观环境。接下来,作者沿着阿兄和科仔的视角观察城中村。在同一段落的末尾,作者又写:“阿兄继续带着科仔穿过人群嘈杂的街道。每家店铺摆放的货品都溢了出来,占了半条街,使得原本窄小的街道更加窄小,一元店挨着糖水铺,士多店门口放着一个关东煮,成人用品店粘着私人诊所,麻辣烫隔壁是烧烤档,烧烤档过去是水果摊,过了报刊亭就是十元店。”作者再次介绍了城中村街道的布局,在重复中又有变化,而这一次是融入了过路人的视角。段落开头的叙述,仅呈现空间的物理存在,而街道的拥挤则是从过路人的体验而言。作者惯于用节制、简约的笔法勾勒人物的生活及其生活环境,使其显现为司空见惯。

在工地罢工时,小东和小陈无聊到买兔子来“打猎”,现实的“沉重”就此卸下。但结尾处的两声枪响,又好似声音蒙太奇,暗示着某种不幸。对于底层生活,作者不渲染苦难,不表达同情,也不赋予意义,以“轻”的姿态介入其中。另外,作者还喜欢运用不同的视角、逻辑看生活,偶尔会经由主人公的梦境和“胡思乱想”制造一些童趣、浪漫和诗意。在某一刻,阳光从云层的裂缝射下,“我”看着阿珍,阿珍看着“我”,爱情正在发生;落魄的许昌龙在湖边洗脸,却望见对岸有人骑着一匹马走过。正像那条冰冻的巴浪鱼最后一次飞跃,“去到了别的巴浪鱼所到达不了的高度”,作者的想象力有时让日常别有趣味。卡尔维诺说“轻”需要一种具有“象征性价值”的视觉形象,此时的“巴浪鱼”正是接近于轻的形象。